男友攻略指南:双鱼座(大结局)
福明巷里有家婚介所,名叫“鹊桥”。
鹊桥里有一项特殊业务,叫男友攻略指导。听说该业务由老板亲自接单,只要钱到位,什么类型的男朋友都能帮你搞定。
1
别稚喜欢温暖而没有棱角的东西,店里所有装潢一应都是暖色系。实木地板,白色的纱帘,暖黄色的灯,整体看起来慵懒而舒适。
会客厅那套沙发座椅更是她飞了几个城市,试了许多套,最终从c市买回来的,耗费的时间精力及金钱早就超过了沙发本身的价值。
但鹊桥所有家具里,她最喜欢这套沙发。
其实这套沙发后来觉得并没那么舒适,也偶然在其他地方遇到过更好的,但一比起那套沙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约摸正是她那些时间的奔波折腾,赋予了这套沙发额外的价值。
在某种程度上,那套沙发是她人生中一段时间的具象化,所以无可替代。
“你说。”别稚靠在沙发上,视线绕着沙发转了一圈,忽然问对面的徐桑,“我这沙发是不是该丢了?”
这话题风马牛不相及,在场的人皆愣怔了一秒。
林若短暂地愣了一秒之后,视线在妹妹林安和楚秦淮身上转了一圈,又埋头看服装秀;林安似乎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悄悄看了楚秦淮一眼;楚秦淮眉毛一直微微拧着,眸底情绪不明。
徐桑也不是很懂她的脑回路,一脸懵逼:“你没事丢什么沙发?”
别稚扣扣沙发上的一点油渍,回答得很随意:“脏了。”
“你那脏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徐桑只觉得这女人见了楚秦淮初恋林安之后魔怔了,神神叨叨的,精神恍惚,此时翻了个白眼,替她回忆道。
“前年冬至,我们围在一起吃火锅,你接到楚秦淮的电话,一激动,手里的肥牛啪嗒一下就掉沙发上了。”
“而且过了这么久,那油渍应该早就淡得快看不见了吧。”徐桑说完,伸腿轻轻踢了她一脚。
“行了,别愁眉苦脸的,我带你去A市吃杂酱面还不行么。以前老是吃都快吐了,现在没得吃了,还是觉得那巷里的杂酱面味道最好。”
别稚仍然心不在焉,愁眉不展地看着沙发上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油渍,重复道:“可是它脏了。”
“我记得它最脏的样子。”她轻轻拧了拧眉,愁绪满面,“一看到心里就膈应。”
“……”徐桑静默几秒,大概终于反应过来别稚想丢的不是沙发,而是人,忍不住一抱枕朝她脸上盖过去,“能不能别整这些酸了吧唧的话,我听着难受。”
大脑短暂缺氧,浑噩被驱散,世界一点点清明起来。
别稚挣扎着:“能能能,徐桑你大爷的快撒手!”
徐桑拿开抱枕。
“那我跟徐桑去A市吃杂酱面去了。”别稚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拎着包起身,语气轻和道,“你们想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坐,小青菜很快就回来了,留下来吃晚饭也行,我就不招待你们了。”
室内安静,在场的人大抵都知道三人之间的恩怨,想说点什么,又无从说起。
徐桑倒是想到杂酱面之后就满脑子都是吃的,心情并未放在屋内怪异的气氛上,挽着别稚的手,走得挺欢快。
两人走到门口,楚秦淮追了出来,伸手拉住别稚:“我送你们去。”
“不用。”别稚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眸底神色纠结,隐约透出一丝难受,“楚秦淮,你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楚秦淮,你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好多年前,她也是这么跟他说的,然后就人间蒸发了。
楚秦淮愣怔原地,脑海里的画面有些恍惚,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她离开的那年。
那年她一言不发地离开后,他找了好久,可世界那么大,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他找不到她,心脏像被谁打了一针青霉素,肿胀得难受,说疼似乎又没那么疼,但却总是无法忽视,时时难受,吃不好,也睡不好。
“你别静。”楚秦淮眼里涌现出罕见的慌乱和害怕,“你有什么顾虑,心里有什么难受的,或者对我有什么不满,希望我怎么样,我们坐下来,一个一个解决。不要静……我们面对面地解决,哪怕你跟我吵架也好。”
“我忘不了那件事,楚秦淮。”别稚眼眶泛红,神情疲倦,“不然你带我去催眠?让我把那段记忆忘掉。”
说话间那段记忆便又浮现脑海,别稚眼睛一眨,眼尾猝不及防落下一滴泪来。
她垂下眼睑,转身离开,用手背擦干眼泪,努力使声音听起来正常:“你让我自己静一静,我想好了就会来见你。”
秋天来了,漫天的梧桐叶金黄,飘飘扬扬飞向天空,随着风打转,落在她肩头。
他忽然有种她永远不会回来的错觉。
2
A市。
巷子很深,弯弯绕绕,四通八达。那家位于巷子最里端的杂酱面馆像被时间遗忘,什么都没变。
黑色的牌匾,上面简单地刻了“陈记面馆”几个字,门前有一棵可食用的桂花树。正值秋季,桂花绽放,香气传遍整条巷子,和面的香味混在一起,独有一番韵味。
“老板,两碗杂酱面!加桂花!”
在杂酱面里撒桂花是陈记面馆的特色,桂花香甜又带点涩味,口感丰厚,加在面里,味道瞬间就丰富了起来。
别稚看了眼门口的桂花,绿叶间稀稀拉拉地藏着金黄的小花,一簇一簇地,开得格外灿烂。
她跟楚秦淮的孽缘便起源于这里。
临近毕业的时候,学校开招聘会,楚秦淮亲自来A大招实习生,帅炸天的容颜和身份让学校炸开了锅。
别稚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上班,所以没去参加招聘会,也就并没见过那个传闻中的霸道总裁。
不过招聘会期间她倒是没少听到关于他的讨论,内容千篇一律,不是感叹世间怎么会有这种完美男人,就是猜想这样的男人未来会娶怎样的女孩,再感叹一下那个女孩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在没见到本人之前,即便学校女生把楚秦淮吹得天花乱坠,别稚对他也没一点兴趣。
毕竟还在学校的女孩见过的男孩子类型比较单一,多是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类型。
所以乍一在招聘会上见到这种事业有成、成熟稳重的男人,只要对方身高腿长,衣品稍好,五官就是长成个土豆,她们都会觉得是天神下凡。
以上这段话是别稚在陈记面馆等面的时候跟室友吐槽的内容,吐槽完的下一秒,她就看到一个身高腿长、气质非凡的男人跨过她身后,在她邻桌坐下。
男人五官清隽,立如兰芝玉树,气质沉稳内敛,但隐隐还透出一股干净的少年感。
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位男士,戴着眼镜,看着斯文清瘦,其实单看也算不错,但一跟兰芝玉树站在一起,就显得有些不尽人意了。
“帅哥。”室友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这就是霸总本总,别稚就十分厚脸皮地冲到了兰芝玉树面前,“加个微信吗?”
楚秦淮连眼皮都没掀一下,看着菜单,不咸不淡地吐出两个字:“土豆。”
“嗯?”别稚还没反应过来,以为他是想点土豆,提醒道:“帅哥这里没有土豆,不过有桂花,他家的杂酱面配上桂花特别好吃!帅哥我请你吃杂酱面吧?”
言罢,不待楚秦淮回答,便冲窗口道:“陈师傅,再加一碗杂酱面!”
“好嘞!”
“哎帅哥。”别稚索性坐到了他旁边。
“你听说过一见如故吗?我觉得我们肯定在哪里见过,不过我又肯定我们没见过,毕竟长成你这样的人若从我的生命中经过,哪怕只是擦肩而过,都肯定会深深地印在我的小脑瓜里的。”
“所以我想,大概是我们上辈子有过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我才一见到你,心脏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我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别稚一本正经地胡诌,“一眼万年,仿佛我们之间经历过生生世世。”
“茫茫人海相遇不易,咱们加个微信,咱们来日方长。”说完,她一脸期盼地举出二维码。
楚秦淮终于看了她一眼,然后完完整整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就是长成个土豆,她们都会觉得是天神下凡。”
“我。”他指了指自己,语气冷淡,又似乎带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怒意,“土豆,不劳您心动。”
别稚:“……”由此可见谨言慎行的重要性。
3
爱情的忠实小粉丝在爱情来临时永不退缩。
别稚秉行“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真理,孜孜不倦地跟在楚秦淮屁股后面一整天。
从陈记面馆到商务酒店,又从酒店到陈记面馆,又到酒店,最终,在傍晚,夜幕星河下,楚秦淮一脸头疼地掏出了手机扫了她的二维码。
成功加上好友,别稚心满意足地笑了,乖巧地冲楚秦淮挥挥手:“晚安,好看的土豆。”
楚秦淮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别稚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打开微信,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然后备注:挑战者一号楚秦淮(双鱼座)。
在男友指南中,其实死皮赖脸地缠着对方并不是上策。但对双鱼座,尤其是楚秦淮这种极品,且不知道哪天就离开了的极品,死缠烂打就是最好的对策。
毕竟双鱼这种生物吧,不管外在形象如何,就算冷傲的霸总,内心也是温暖而柔软的,本质上都不太忍心拒绝人,所以只要你脸皮够厚,肯磨肯缠,区区一个微信号么,总能要到的。
想到这,别稚忽然觉得自己该感谢那些天天在她耳边叨叨霸总的校友们。
要不是她们津津乐道百谈不厌地讨论,她也不能知道楚秦淮是双鱼座,不知道他是双鱼座,她也不能当机立断地决定死缠烂打,要是不死缠烂打,面馆一别,他们俩就可以相忘于江湖了。
有了联系方式后,别稚便三天两头发些胡言乱语过去,比如:“你吃了没?”
“你睡了没?”
“你今天拉屎了没?”
楚秦淮一般不会理她,但通常在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时,忍无可忍地回她一句:“你到底想干嘛?”
别稚笑嘻嘻回:“就是测试一下你是未读还是已读不回。”
楚秦淮:“有病。”
别稚转头就跟室友分析:“看看,鱼儿上钩了。”
室友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宝贝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是在骂你有病。”
“你们这群母胎单身狗懂个屁。”别稚恨铁不成钢。
“打情骂俏懂不懂?我跟你们说,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一点点建立起来的,别看他现在觉得我有病,等时间一长,我要是没病了,不去烦他了,他保准不习惯,巴巴地往我跟前凑。”
“分析得倒是有鼻子有眼的。”室友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可是有啥用,还不是跟我们一样母胎单身。”
别稚:“那是本少女不想脱单,爱情这东西,徒增烦恼,拿来干嘛。”
室友:“那你追霸总干嘛?”
别稚:“锻炼一下攻略男人的技能。”
室友:“……”
事实证明她在楚秦淮身上锻炼如何追男人这个决定做得有些许草率了。楚秦淮看着话少高冷,性格内敛,但对爱情这玩意儿,似乎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别稚循序渐进,先每天发微信提高自己的存在感;然后从线上转移到线下,冒充外卖员给他送奶茶送爱心便当,当着一众下属的面和他私相授受暧昧不清。
等两人之间有了点秘而不宣的小情愫,便开始约会,一开始先约饭约电影,慢慢地,开始一起去旅行。
到最后,楚秦淮一想到关于放松的事情,脑子里便下意识地觉得要带上她一起时,便可以开始借着一些暧昧的氛围,做一点肌肤接触,文火慢炖,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等对方表白。
其实到最后一个阶段的时候,不过是一层窗户纸的问题罢了。但人就这么一个奇怪的物种,就算已经把对方规划进了自己的生活里,也需要一个契机来挑明心意。
而楚秦淮是害怕表白的。
双鱼座在感情处理上很糟糕,他们自身也明白这点,但自尊心又很强,感情中害怕被拒绝,所以通常会在最后一个阶段止步不前。
在双鱼的世界里,要是被拒绝了,那真的像是天塌了一样。他会一边陷入自我怀疑,一边觉得自尊心受挫,想先自己躲起来疗伤,又怕彻底失去你,就像被病毒入侵的电脑,最终会选择死机来短暂地结束这一切。
加上他们暧昧中途,楚秦淮跟着别稚去参加她们的室友聚餐,无意间得知了别稚一开始接近他只是把他当作锻炼恋爱技能的目标。
即便后来别稚解释了,爱情里没人能独善其身,他是她第一个锻炼目标,也会是最后一个。楚秦淮仍是跟八爪鱼一样,几个触角轮番试探了好几遍,还找不到合适的契机表白。
4
后来,契机出现得多少有些刻骨铭心了。
年份久远,别稚如今已经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年发生的了,只记得也是秋天,福明巷的梧桐叶落了一地,金黄金黄的。
负责这一片卫生的环卫工人唐致除了打扫卫生外还有个副业是写作,文人眼里的世界总是带了些矫情的,所以这条巷子一连几天都是金灿灿的一片,像片金黄色的海浪,人走在上面,喀嚓作响。
就在这种喀嚓声里,林安出现了。
穿着鹅黄色的裙子,肩膀那块做了绿色麻绳点缀,白色的贝雷帽,搭配同色系中筒靴,五官温柔,像从书里走出来的人。
别稚刚才去酒吧找老板拿酒做啤酒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约摸是遇到了什么很难过的事,酒一杯接一杯,喝得猛烈。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她打了一通电话,而后憋了一整晚的眼泪终于决堤,拎着剩下的小半瓶酒,晃晃悠悠到了门外,坐在街旁的长椅上,神色戚戚,与秋天的悲凉混为一体,又别具一格。
别稚端着已经做好的啤酒鸭,把灯关了,跟小青菜趴在窗户边偷窥美女买醉,一边吃,一边猜测:“哭成这副样子,应该是失恋了对吧?”
小青菜点头附和:“八九不离十。”
“倒也不能这么武断,啊,”别稚皱着眉将嘴里的生姜吐出来,“我今晚都吃到三块姜了,你是放了多少姜啊。”
小青菜抿抿嘴,转移话题:“姜补身体,咱们继续看美女。”
别稚在盘子里仔细看了一下,挑了块鸭肉起来,等嘴里的姜味被冲淡了一些,才继续道:“美女我是没什么兴趣,我比较感兴趣的是这位美女到底是不是失恋,要是失恋我就又可以开单了。”
“不过话说回来。”别稚撇了撇,下结论道,“这种气质温柔型美女一般不会被甩吧?甩别人的概率比较大。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在为个啥难过。”
话音刚落,屋外的驶来一辆黑色的小车,车轮划过地面,落叶被卷到半空中,又似雨一般落下,洋洋洒洒,远远地看过去,景色还不错。
“咦。”小青菜夹着小青菜的筷子一顿,往窗户边凑了凑,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下,“好像是楚总的车,你约了他今晚过来一起吃啤酒鸭吗?”
别稚晃晃脑袋:“没,这么晚了约个屁啊,孤男寡女的传出去有损我形象。”
车子在酒吧门前停下,落叶重归地面,蓝底白字的车牌在路灯照射下清晰起来。
别稚也发现了,捂住嘴巴,戏精上身:“这男人不是在我这儿装了监控叭?知道我俩大半夜开小灶,跑来蹭饭哒?”
正说着,楚秦淮从车上下来,一身浅灰色的睡衣,脚上穿着拖鞋,头发有些许凌乱。
像是刚从睡梦中被人叫起,慌慌张张出门,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别稚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
当时她还不知道长椅上的美女和楚秦淮认识,也没把两人串联在一起,但下意识地,她就是隐隐感觉,楚秦淮这么晚出来,大抵并不是为了蹭她的啤酒鸭。
也不是为了她。
事实证明很多时候,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
楚秦淮走到长椅美女林安面前,递出了一张纸。
林安接过纸,将头埋进腿间,肩膀轻微颤抖,哭了起来。
楚秦淮就那么站着,没有别的动作。
过了不知道多久,林安终于哭好,站起来,眼眶泛红,身子单薄,在秋风中显得格外脆弱。
鹊桥离得远,听不见两人说了些什么,只看到最后,林安埋在了楚秦淮怀里。
而后者,轻轻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嘴里的啤酒鸭忽然间失去了味道,如嚼蜡一般。别稚清晰地感受到胸腔里泛出一丝疼痛,很细,像根铁丝,在她骨头里游动,痛感尖锐而深刻。
小青菜显然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幕,愣在那里,一会儿用余光瞟别稚的神色,一会儿观察酒吧门口的两人。
秋天的天气极其善变,猝不及防地,天空中忽然下起雨来。细雨斜斜地从天空中落下,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晰。
街边的人都纷纷躲进就近的酒吧。
楚秦淮伸手拉开林安,带着她往车里走。
筷子从手中脱落,砸在瓷砖上,在黑夜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声响。
下一秒,别稚夺门而出,冲向楚秦淮车边。
事后很长一段时间,别稚都在后悔,为什么她要跑出去,为什么刚好看到那一幕,没有迟一秒,没有早一秒,命运注定般,她刚跑到车前,正好看到里面的两人吻在一起。
其实准确来说并不算亲吻。
楚秦淮正坐着,林安从副驾驶上倾过身来,只亲到了他的嘴角。
他余光看见雨中跑来的别稚。
眉毛皱得很紧,嘴巴也抿得很紧,因为太用力而有些泛白,脸色在暖黄色的路灯下依旧苍白,眼里有什么在闪烁,头发上沾了一层雨雾。
5
楚秦淮便是在那天向别稚表的白。
凌晨十二点,当着初恋的面,抛下自尊心,抛下不安,打开车门,在雨中拥抱住她,慌慌张张地表白:“我喜欢你。”
“记不清是从那一刻开始喜欢的,只知道你不知不觉就占据了我生命中很大一部分空间。”他抱得很用力,似乎要将两人的骨头揉碎混在一起,声音有些颤抖,“眼睛有时候会骗人,所以你听我解释。”
别稚被他勒在怀里,很紧,紧得甚至有点疼。但她没挣扎,这样用力地抱着,她才感觉骨头里的那根铁丝所带来的痛楚没那么深刻。
她个子不高不矮,刚好到楚秦淮的胸部。她被圈在那里,能感受到他的纠结滚动。
他说,林安是他初恋,也是青梅竹马的朋友。她被父亲逼着和一个大她十二岁的男人联姻,实在接受不了,很难受,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里,通讯录里,似乎也只能拨通他的号码。
楚秦淮来得匆忙是知道林安是个骨子里向往自由的人,怕她想不通做傻事,也怕女孩子一个人待在酒吧危险,所以来得匆忙。
至于那个拥抱,只是一个朋友之间的安慰;那个吻她正巧看见,应当也知道,只是林安趁其不备突然袭击,并非他本意。
“抱歉……”林安从副驾钻了出来,同他们一起站在雨幕里,此刻有些无措,“我这些年一直待在青洲岛上,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了。”
她表情诚恳:“我只是想,父亲非要逼我嫁给一个老头,还不如回来和楚秦淮……”
后面的话她有些难以启齿,只是很真诚地重复着对不起。
别稚动了动,想挣脱楚秦淮的怀抱,却只换来他更用力的手。挣扎了两下,也便不再挣扎,很平静地问他:“所以你为什么会来?”
“朋友之间的情谊?”别稚笑了,带着一丝嘲讽,语气轻轻,“她从小到大,难道只有你一个朋友吗?”
纵使她理论知识再丰富,这会儿也大度不起来。网络上流传着一句话——“前任一哭,现任必输”。这话乍一看有些玩笑,但追根究底,却是再现实不过的真理了。
前任是曾经和他亲密无间的人,他们之间有过一段共同而私密的回忆,那些肌肤之亲,那些心动的瞬间,在两人重逢的那一刻,争相涌入脑海。
她脆弱不堪地找到他,梨花带雨,弱不禁风。
现任怎敌?
更何况他们根本就没确认过关系,她连现任都算不上,其实根本没有追究的资格。
别稚倏忽间又想起父亲母亲,和苏碧春院士。
他们三人跟他们的关系何其相似。
苏碧春是别景之的初恋,别稚的母亲是别景之相亲的对象。后来他们结婚生子,到最后别稚的母亲去世。不过两年时间,别景之便和苏碧春结了婚。
你看,即便同另一个人经历了小半生,甚至有了孩子,初恋也能轻而易举地唤回曾经的爱意。
何况他们这样短暂而平淡的一场相识。
细雨忽然变得尖锐,别稚觉得这雨落在身上,像针扎一样,浑身细细密密地疼。
脑子里一片混沌。
她伸手抵在他胸膛上,眉头皱得紧紧的:“楚秦淮,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6
别稚这一静就是三年,直到在网上看到楚秦淮在开记者会时晕倒住院的消息,才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其实楚秦淮的病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饮食不规律低血糖,记者会之前又连续几日没休息好,因此才晕倒了。
但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整个人没什么精神,看到她的下一秒,眼眶兀地就红了,可怜兮兮地看向她,委屈得像个孩子:“我没有再见过林安了,以后也不会再见……你能不能,别再走了?”
他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眼尾滑下来,声音里释放出这三年时光的思念,磨得人心里酸涩无比。
她一颗心忽然就软得一塌糊涂。
于是虽然没有答应他的告白,但回到了鹊桥,继续待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就这么一直到了今天。
林安没有再次出现之前,别稚以为自己忘了,甚至半推半就,借着爱财的名义答应了楚秦淮的求婚。
可林安忽然又出现。
她才忽然明白,有些人,有些记忆,一辈子都忘不了,它藏在记忆深处,一找到机会就要出来作妖。
就像沙发上的油渍,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变淡。但她始终记得它脏的那一刻的模样,看不见的时候还好,一旦偶然看见,便觉得心里膈应得很,浑身不自在。
想把它丢掉。
——
“杂酱面来咯!”
一道熟悉的吆喝声从背后传来,别稚猛然从回忆里抽离,一双粗粝的手端着两碗杂酱面,放到桌上。
杂酱面放下,那双手忽然在空中顿了一秒,老板探头看了一眼,惊奇道:“哎呦,是你们俩啊,好久没看见你俩啦,今天怎么有空来叔这里吃面啊?”
面馆老板对这俩可是熟悉得很。徐桑跟别稚是同一个学校的,都喜欢来他这里吃面,不过徐桑比别稚大了几届,两人在校那会儿没碰过面。是后来追人那会儿,两人碰巧在面馆遇到了,是以结缘。
两人经常跑来他的面馆计划该怎么攻略男人,一讨论就是好久,通常来的时候点一碗面,等讨论完,那碗面也消化完了,又得来一碗。所以老板对她们俩印象很深。
“怎么样,”老板年事已高,八卦之心却依旧年轻,“你们和当初苦心追的男孩子怎么样啦?应该都结婚了吧?有小孩没?”
徐桑搅和搅和面,笑道:“我追的那个人结婚了,不过是跟别人结的,我在等他们离婚。”
面馆老板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这么坎坷?”
半晌,又劝道:“孩子,听叔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
徐桑忍着笑意点点头:“叔你给我介绍一个呗,你儿子应该成年了吧?”
老板俩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他昨天才刚满十八,你们不合适。”
徐桑终于忍不住,咯咯咯咯地笑了出来。
老板这才反应过来她在故意逗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又转头问别稚:“你呢?我看那小伙儿挺痴情专一的,你们俩怎么样了?”
别稚戳戳面上的桂花,一口气叹得老长:“本来就快要去民政局了,但今天碰到他初恋了。”
她这气叹得百转千回,面馆老板一脸难以置信:“你们俩这情路这么坎坷?”
徐桑耸了耸肩:“可能因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面馆老板指了指自己:“这话说有些不太严谨。”
“有什么不严谨的。”老板娘端着一碗面出来,放到其他客人的桌上,往这边过来,吐槽道,“你们男人就是没一个好东西,行了,滚进去把碗洗了,少在这儿偷懒。”
言罢见店里没再来新的客人,便坐下跟她们聊了会儿。
别稚心中烦闷,便把跟楚秦淮的事情跟她说了。其实也不是真的指望她能帮她解决,只是压在心里难受,找个人倾诉一下会好一些。
老板娘听完,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们记得有一年我们家的面味道变了么?”
徐桑点头如捣蒜:“我记得,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了,就是感觉没以前好吃。”
“那年我父亲生病了,你叔叔忽然发现了钱的珍贵,于是动起了坏心思,在面里偷工减料,把香料全换成了便宜的。”老板娘说完,摇了摇头,“后来你们也知道了,来店里的人渐渐少了。”
“等他醒悟过来向我坦白,店里已经没多少人来了。”她说到这,笑了起来,“后来叔叔穿着玩具熊在外面派发的传单,免费送了一千碗面,你们来吃,发现味道变回来了,才又开始来这里吃。”
闲聊间,店里又陆续来了客人,陈叔一个人在后面忙不过来,手忙脚乱地喊老板娘过去帮忙。
老板娘骂了一句,起身往里走,临走前拍了拍别稚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人都会犯错的,我们不应该因为一次失误否定他的全部。”
“何况,他其实并不是真的背叛了你,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正确处理这些感情。”老板娘有些无奈和同情。
“他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忙于事业,也没人教他该怎样正确地爱一个人。他只知道他爱你,只知道朋友可能会出事,他该去安慰一下,并不知道那样会让你心里有隔阂,让你误会。”
“你要教教他,而不是借此离开他,惩罚他。”
7
两人吃完面,屋外天已经黑了,月亮还是个月牙儿,弯弯地挂在天上,星星三三两两,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A市到B市的距离不远,别稚听完老板娘的话豁然开朗,吃碗面便驱车赶回了B市。
来的路上徐桑被楚平盛截胡了,别稚自己一个人回了鹊桥。
鹊桥的灯还开着,里面的人已经走了,只有小青菜在跟男朋友视频,见她回来,指了指厨房,说了句里面有吃的,就捧着电话上楼了。
别稚倒在沙发上,看着那点油渍,发了会儿呆,打了个电话给楚秦淮。
“喂?别稚。”那边很快接通,楚秦淮的声音有些焦急,隐隐听出风声很大,“我在A市,听老板说你回B市了,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了。”
别稚脑子里忽然跳出八点档电视剧里的场景,男主跟女主发生误会,男主赶时间超速行驶发生车祸死翘翘。
“你别急。”别稚有些紧张,“慢慢来,你让小江车速保持在60码。我就在鹊桥等你,无论多晚都等。”
那边安静一瞬,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别稚等到了晚上十二点,楚秦淮的车才出现在福明巷,车速很均匀,大概一直保持在别稚定的最高速度60码。
车子还未停稳,楚秦淮便从车上蹿了下来,手里抱着一份文件。
别稚正疑惑这人连去找她都忙着工作,楚秦淮便已经到了她面前,把文件塞到他手里,气息还不稳,说话断断续续地:“盛天的股份转让合同,我所有的股份都转让给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明白我的心意。”他有些不知所措,“这是我拥有的所有东西,我把它全部给你。”
别稚是真的被震惊到了,忙把合同撕了丢到垃圾桶里,方言都被吓出来了:“你四不四傻了?”
气氛骤然活泼起来。
商业界叱咤风云的楚总此时化身小奶狗,乖乖地挨着别稚坐下,委屈巴巴道:“下午我已经跟林安说好了,她以后不会再出现了。这次她来B市,只是为了替徐桑把陈嚣带来。”
“你以后别躲着不见我,我有哪里做得不对的,让你不开心的,你跟我说,我会慢慢改正。”他像只害怕被抛弃的小狗,眼睛湿漉漉的,偏偏又不掉下来,惹得别稚心里一紧,一颗心都快化了,那里还有说“不”的力气。
她靠过去,轻轻抵着他的额头,柔声道:“好。”